
不久前的一个艳阳天,我和朋友走进充满神秘色彩的刘家沟——汉帝陵守墓人后代聚居的地方。
唐代大诗人李白在《忆秦娥·箫声咽》中描述,“乐游原上清秋节,咸阳古道音尘绝。音尘绝,西风残照,汉家陵阙。”在背依北山、南傍渭水的咸阳原上,自西向东依次排列着汉武帝刘彻的茂陵、汉昭帝刘弗的平陵、汉成帝刘骜的延陵、汉哀帝刘欣的义陵、汉惠帝刘盈的安陵、汉高祖刘邦的长陵和汉景帝刘启的阳陵等九座汉代帝王陵寝。与其他朝代的帝陵一起,绵延数十里不绝,形成了帝陵文化的百里长廊。如此庞大的帝王冢群,在大汉四百年的历史中,设有守墓人制度,应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了。
据《后汉书》卷一四《宗室四王三候传·城阳恭王祉》载,“建武二年,以皇祖、皇考墓为昌陵,置陵令守视。”这是汉代设置守陵人的明确记载。于是便有了《史记》《汉书》中的“茂陵令、长陵令、平陵令、霸陵令”等记述。《唐六典》卷一中也说过,“后汉先帝陵令每陵各一人。秩六百石,每陵皆置万户。”当年的守墓人制度,是为了防止盗挖,维护修缮,清扫园林和依礼祭祀的需要而应运而生的,也是封建王朝彰显孝道文化的一个必然产物。据传,守墓人一般均为本族皇亲,其地位甚高。守墓人大多具有忠诚的宗族观念,深厚的忠君情感和高度的守土责任心。千百年来,他们兢兢业业、勤勤恳恳地守护着这片土地。因之,汉家守陵人后代为刘姓,此地被十里八乡的人们称作刘家沟,也是传承有序、理所当然的事了。如此说来,刘家沟的刘姓村民,当是长陵令所“置万户”的后人了?
车行驶在宽阔的咸高路上,老远就看到北塬的断崖上,置放着“刘家沟欢迎您”几个大字,非常醒目、气派。刘家沟村位于五陵塬九莽山下,东邻汉阳陵,西接博物院,南依渭河水,北靠朔莽塬,秦汉文化底蕴十分深厚。村北塬上刘邦的长陵、吕后的后陵,和绵延数里的萧何、曹参、周亚夫等汉代重臣的陵寝,便是刘家沟村千年历史的有力见证。
刘家沟是整个大行政村中的一个自然村。走进刘家沟,只见村南矗立着一座秦汉风格的高大村门。拱门女墙,红柱黛瓦,飞檐翘角,古色古香,十分气派。门楣上用篆书写着“立信门”三个大字。“立信”语出《史记·商君列传》“徙木立信”之典故,意为言出行随,信守承诺,立信立德之谓。刘家沟把村门称作立信门,似有其深刻的含义。刘氏村民每天从立信门下出入作息,是否有意在提醒人们不忘守陵之责,不忘家风传承,不忘时代承诺呢?
村门一进来,一条北高南低、依塬势而建,夹在东西土塬之间,长约三百米的水泥村道就展现在大家面前。旧时的“猴儿坡”,变成了眼前宽阔的水泥路。沿道路两厢,居住着百余户人家,其中以刘姓为多。所谓刘家沟,主要就是这条沟道了。沿大路北上,就攀上了五陵塬,不远处便是汉高祖刘邦的陵寝长陵了。从地理状况看,居住在长陵脚下,也当是守墓人的合理居所了。
在刘家沟村史馆的文献中,明确记载着:“刘家沟因汉刘邦长陵守陵人聚居而得名。”这里的刘氏村民,也因自己是汉家守陵人之后而倍感自豪。他们常向游人夸耀:“我们家是刘邦守陵人的后代!”曾几何时,“暗淡了刀光剑影,远去了鼓角铮鸣。”两千多年来,随着时光的流逝、朝代的更迭,汉陵守墓人早已没有了俸禄,已然废弃了祖制,更没有了任何监督。但汉长陵守陵人的诚信精神和祭祀风俗,却一代代传承了下来。远的已无从考证,仅近百十年来,刘家沟的村民,凡发现有人毁陵取土就坚决制止:凡见到有人动用砖石,便责其放回原处;但发现有可疑之人,就会自觉监督举报。每逢“清明”日和“寒衣节”,刘氏村民便会照例扫墓祭祖。据当地老辈人讲,“过去来祭祖的刘家后人,车水马龙,络绎不绝。光是马粪都堆成了小山。”
近年来,刘家沟人已完成了从忠君守墓到文物保护的华丽转身。这个村设立了八名文物保护专管员,统一着装,配发手电,定期巡查,守护汉陵,协助有关部门保护塬上的古代陵冢。为此,刘家沟村多次受到地方政府的表扬。村委会的办公楼里,就高高悬挂着“陕西省第一批传统村落”和“文物保护示范村”的金字牌匾。
村支书向我们讲完了守陵人的今昔过往后,又兴奋地说起了刘家沟村的发展变化。过去,刘家沟的先民们“以穴为居”,以窑洞为舍,沿塬居住,生活十分清苦。老窑年久失修,多处坍塌危漏;村道狭窄泥泞,垃圾杂草遍地,村民们终日为温饱而奔忙。塬坡上下,十里八乡的人们有“嫁女不嫁刘家沟”之说。改革开放以来,刘家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。刘家后人,从土窑洞迁入“小二层”;从温饱难继,变成了丰衣足食;从仅靠种地卖粮,到如今多种经营。刘家沟人因地制宜,办起了“农家乐”、窑洞民宿,发展了观光农业,兴建了葡萄园、黄桃园等。特别是村容村貌,令人赏心悦目:道路光洁平坦,沿途花红柳绿,民居高大美观。村幼儿园、小学里书声琅琅。绘制着丰收景象的文化墙,更是表达了村民们幸福喜悦的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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